Chapter 46

汐记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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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假如重生只是一场梦】

    “所以说,你最近常常梦到你和一个比你小将近两岁的男生谈恋爱,你们最后还结婚了,生了一个爆可爱的小北鼻?”

    王满盯着面前的京酱肉丝,抢了一大筷子放进自己的饭碗,闻言有点茫然地抬眼:“是啊。”

    她的闺蜜小银一脸无奈:“满姑娘哟,你是不是最近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还是电视剧?还是游戏?——没听说哪个新开发的游戏是以姐弟恋为主题的啊。”

    王满戳了口菜,横了她一眼:“真的真的很真实!”

    “可也真的真的是假的!”小银发现肉丝被抢走了大半,连忙把新端上来的麻辣虾球扯到跟前,一边吃得嘴唇红肿,一边调侃道,“那你说说,那个,你梦到的老公长什么样子?帅不帅?”

    王满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很帅很帅!他——个子很高,瘦瘦的,但肌肉很结实,从小练习散打。睫毛黑黑卷卷的,眼睛略长,看起来很性感。而且——他有人鱼线!锁骨也……咳咳咳,反正就是各种帅,一个大写的帅就对了!”

    “所以你是在做梦吧!”小银翻了个白眼,笑得很诡异,“描述得这么具体,要不是你说是做梦,我都快信以为真了。可惜!你一定是怀春了!大夏天的怀春,你也有点奇葩哦。”

    王满有心再与她斗嘴几句,可临到嘴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有点困惑,难道真的是怀春了?突然开了情窍?也不至于呀。这个梦连着做了一个星期,像是她过了一辈子一样,事无巨细全全面面展现出来,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太清晰了。

    根本不像是假的!

    但,她现在还没满十八岁呢,哪儿来的老公孩子啊?而且,她也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叫周和的邻居……

    ——周和。

    奇怪,一想到这个名字,还是有点莫名的心动和害羞。

    王满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发现点的菜一大半都进了小银的肚子,登时大怒,张牙舞爪和她进行了一场战斗,好歹抢回了些战利品,把肚子填得饱饱的。然后两个小姑娘手挽手跑到隔壁甜点屋,一人点了一大杯甜饮,惬意地窝在空调房里。

    “你录取通知书到了吗?”小银问道。

    王满点头:“到了,昨天晚上到的。”

    小银问:“是n大吗?”

    王满继续点头:“是啊,你呢?是g大吗?”

    小银也点头:“是啊。”

    两个好闺蜜互相看了一眼,不舍地说:“看来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谁也不许忘了谁!”

    约定好,小银好奇地问道:“你在梦中上的是哪个大学?”

    王满愣了一下,眨眨眼:“科大……”

    “噗!”小银险些呛到,“科大?!果然是做梦吧你!”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做梦了。”王满怅然点头,“科大那种极品变态才能考上的学校,我怎么会考上呢?”

    马上要分离几年的小伙伴都有些不舍,两人等到外面不太热了,又欢欢喜喜跑出去逛街,看到新上映的电影,又一块看了一场。这是一部青春爱情片,小银看得泪流满面,王满却看得神不守舍,她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下一幕,再下一幕……竟然好像都曾经看过一模一样的。她很快从脑海里面把这一段梦境翻出来,果然是她跟那个“周和”一块看过,那时两人刚刚确立恋爱关系,明明荧幕上面是个悲剧,两个人全程却甜蜜恩爱极了。

    王满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回到家,家人晚饭已经吃过了,王妈妈正在客厅看电视等她,见她回来不耐烦的模样说道:“还知道有这个家啊?放个假就长了翅膀不想飞回来,以后上了大学,是不是就不打算回家了?”

    王满本能地想要出言反击,但想起这几天梦境里王妈妈的态度,又迟疑了,扭扭捏捏地尝试着坐到她身边,努力放缓声音撒了个娇:“妈妈,我只是太舍不得小银了,马上就要分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妈妈,我下次不这样了还不行吗?”

    一番话说得她都觉得恶心别扭,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可是一抬眼,她却愣住了。王妈妈像是见了鬼似的傻愣愣地看着她,做梦般晃头晃脑,又瞥了她一眼:“你刚才……”

    王满心下蹊跷,只脆生生喊了句:“妈妈,怎么了?”

    王妈妈迅速飞红了眼眶,转过头去,摆了摆手:“你去洗澡吧。”

    ——她声音略微有点嘶哑,显然是触动了感情了。

    王满愣愣地去洗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入睡,却再也做不了那个梦了。好像那是一部逼真的电影,看过之后,再也无法倒带重播了。

    可是,她和家人的关系,却诡异地一步一步渐渐地好转起来。

    直到开学,她从未想过,离家竟然是一件这样割肉般钝痛的感觉。

    大学生活,平淡朴实地开了场。

    王满上了一个月的学,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好像各方面都跟做梦前不一样了。刚填录取通知书那一会,她还觉得自己能上这个学校就很不错了。可是做了那个逼真的梦之后,她却有些无法接受现在的大学生活。社团、班级、学校开展的所有活动……不是不好,而是,不对味。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王满沉默良久,做了艰难地思想斗争,提交了退学申请,鬼使神差跑到梦中读过的高中提交了复读以及转文读理申请书。

    这一举引发了轰然大波,王爸王妈几乎要气个半死,见面就有种想要把她扯碎的想法。王满不得不躲到在本市读大学的朋友家去避避风头,她的朋友都觉得她疯了,整日整夜都在劝她不要跟自己的未来过不去。王满沉默,她不知该如何应答,也不能评判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她只知道,继续在那个大学读下去……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躲了几天,王满跑回家,在王爸王妈动家法之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先把自己罪行一一罗列出来,然后深刻剖析了自己的想法,说到最后泪流满面,三个人抱头痛哭。

    一场积攒了巨大火气的斗争就此熄了火,王满发现,原来,父母真的可以这样爱她,这样支持她。

    “撑不住了,不读也行。”王妈妈一两个月前还向街坊邻居炫耀过女儿考上大学的事情,现在只是平静地说,“爸爸妈妈还没老呢,还养得起你,能撑得起你的梦想。复读一年,要是考得不好,你想读大学,爸爸妈妈可以送你去国外留学。不想读大学,就来接管我们的事业,不会让你吃着苦。只是——你别忘了,你今天这样做的目的就行。”

    父母之爱,之伟大,之无私,远远超出凡人之想象。

    王满答应下来,在父母陪同下与高中确定复读事项,王爸王妈请领导再三吃饭,终于让她被调进了一个理科重点班,跟着高三学生再读一年。

    很奇怪,这些知识竟然真的很熟悉,当然,梦中那个她距离高中也有好几年,记忆也不甚清晰,只是提笔的时候,不至于一个公式都编不出来。

    王满认认真真埋头读了半个学期,在第一次月考的惨烈之后,成绩节节攀高,终于在期末的时候可以盘踞前列,她那班主任的脸色终于自然起来,闲暇时刻,还能鼓励几句,让她继续努力向上。

    寒假补课时,班主任突然领着一个人进来,对众人说:“大家安静一下,我们班新转来一个新同学,下面请他进行自我介绍。”

    王满正努力跟一道物理题死磕,没有抬头,听到前座女生感慨的一声“好帅啊!”时嗤鼻一笑,有多帅?有“周和”帅吗?

    下一刻,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大家好,我是周和。”

    ~

    周和。她梦中的那个人。竟然真的出现了。

    班上没有多余的位置,王满是后转来的,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最后面。当然,这也是班主任宣泄不满的一项举措,他刚带班没多久,没有说话权利,平白无故被塞进来一个大学没读几天就辍学从文科班转过来的学生,敢怒不敢言,只好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没想到她会这么争气,班主任对她没了偏见,但也没有继续调位置,毕竟高三了,稳定大于一切。

    现在从别的省转过来一个拿过一大堆奖项的转学生,班主任乐得合不拢嘴,有心想给他调个好位置,但还是理智地压住了这个想法,让他坐到王满旁边,顺便还轻声轻言嘱咐了一句:“你旁边这个女孩子学习非常刻苦,但是底子不是很好,你能帮则帮帮她。”

    四目相对。

    周和礼貌地点头应允,刚想坐下,王满已经脑子一抽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王满。”

    周和怔忪片刻,盯着她的手纠结了一会,犹犹豫豫轻轻搭了一下,然后立刻松开,大概是从未与女孩子这般接触过,脸颊有点微微发红,悄悄地挪开视线:“你好,我叫周和。”

    一段奇妙的同桌之旅就这样开始了。

    根据梦中的记忆,这个周和应该是早就去科大读少年班了,怎么会转学到她这个班上呢?王满这个疑问一直不得解开,只好在老师某堂班会课表扬他拿过数理化的奥赛一等奖后,佯作无意问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读少年班?不是有些学校,专门收一些天才少年进大学预科班吗?比如说……科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周和已经与她熟络了些,说话自然许多:“我原来读的学校没有人管这件事,所以我一直不知道。”

    “哦……”王满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那你怎么现在才转回来呢?户口在这里,转回来这么晚,不怕跟不上学习进度吗?”

    说完,她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以这个人的智商,哪里需要担心学习进度这种小事?

    周和却没有当她说废话,而是认真解释道:“因为转学过来还需要一些手续,挺麻烦的,我父母也很忙,所以就没有很着急。”

    王满有心问问他父母怎么样,是不是和梦中一样?却又不好直接发问,只好辗转问道:“你比我小,还跟我同一年级,说明你跳过级吧?你父母真幸运,能养出你这样聪明又懂事的好孩子。”

    周和摇摇头:“不是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因为幼时的一些事情,平时他鲜少和同学过多接触,更不会聊到这么深入的话题。可王满睁着大眼睛问他时,他却发现自己好像不能拒绝。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用这样平和、这样毫无芥蒂,又有些温暖的态度对自己说话吧。

    “我以前……跟同学打过架。”他说着,有点紧张地看了王满一眼,发现她只是有点吃惊,并没有露出嫌弃他的模样,才松了口气,继续讲道,“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出差了……我妈妈很辛苦养家。但是很多人,他们看我妈妈单身带孩子,就说一些不好的风言风语,还说我——是野孩子。我学了散打,妈妈让我不要跟他们计较,要保护自己,不能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可是,我却做不到。

    我太害怕了,太孤单了,也觉得委屈。为什么,他们要那样无凭无据的说我?

    那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玩,哪怕有人对我态度好一点,也是为了接近我,然后——再欺负我。我有一次,终于受不了了,跟一个同学打架。他请了很多人一起揍我,我一个人,跟他们六个人打,最后每个人都遍体鳞伤。

    我的老师同情我,不愿意处分我,可又要给别的孩子的家长们一个交待,她就让我跳级,给我补课,让我早点离开小学。我因此进了我们那里一所很普通的初中,很普通的高中,一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进到一个‘重点’头衔的学校。”

    周和低头轻声说完,不敢抬头。教室里静悄悄地,大家都出去上体活课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的体活课,学校终于明令禁止老师抢课,孩子们撒了欢全跑了个没影。

    外面呼呼鼓吹着风声,周和被这静谧闹得心头发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哪会有人愿意听这种黑历史?他的同桌,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听了他的这种事迹,肯定讨厌死他了吧?周和抿唇,暗骂自己是个傻子,为什么要交心?就不能——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吗?

    他忍无可忍,想给自己一个痛快,一转头,却诧异地发现王满已经泪如雨下。

    原来,如果我没有遇见你,缺失了你的这段生命,竟会让你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阿和——

    梦中的那个阿和——

    那么好的阿和。

    王满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一定像是个大傻-逼,他们唯一的交集出现在她的梦中,可她却因为这个梦境动了真感情。此刻,她多怜惜眼前的少年啊。就算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一个,会对她坦诚的人。

    王满不由自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睫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哽在了喉咙口。

    周和理智上告诉自己这种发展不对劲,可情感上面,又有些不舍推开她。女孩子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一滴一滴,全都落到了他的心里,给他干涸的心田渐渐滋润了些色彩出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异样。班主任气急败坏从教室外面走进来:“王满!周和!你们两个给我到办公室来!”

    两人骤然醒悟到自己在做什么,慌手慌脚地分开,被班主任拎到办公室苦口婆心教训了一顿:“现在什么时候了?现在离高考只剩下一百天了!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啊?早恋?!谁允许你们那么做的!你们能拿自己的前途做这种事情吗!”

    两人唯唯诺诺,等班主任发完火了,王满才小声说:“老师,我们没有早恋。”

    “骗谁呢?蒙谁呢?你们都……都那什么在一块了!”班主任痛心疾首。

    王满说:“我有一道题不会写,请教周和,他讲了几遍,我还是不会,他就把我骂哭了。我刚才其实是想打他……正好被您看见了。”

    班主任一怔:“是吗?”

    王满擦了擦眼角没干的眼泪:“真的,您看我眼睛都哭肿了。”

    班主任这才认真地观察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倒是符合“刚吵完架”的设定,终于放下心来,因为误会了学生,他不禁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就算周和语气不好,你也不能想打他啊……哎,你底子不好,他比你强,你就该虚心向他学习嘛。好了好了,你们回去上课吧,记得一定要给周和同学道个歉啊。”

    王满唯唯诺诺。两个人走出办公室,下楼回教室。已经上课了,楼梯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拐角处,王满突然跟他鞠了一躬:“对不起啊。”一语双关。周和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噗嗤一声,全都笑了起来。

    这一刻,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悄悄地在两人心里播种下了。

    之后的日子,两人一起攒着劲头拼命学习,但有些东西,潜移默化间,已然发生了质的改变。

    高考过后,两个人都考得非常好,王满也前所未有取得一个相当漂亮的成绩。少年少女都不往家里待,跑到闹哄哄的网吧里去填志愿,他们都填了科大,然后神秘地一笑。

    好像完成了什么奇妙的约定似的。

    录取通知书到后,王满收到周和的邀约,一起到海边散步。

    她好像懵懵懂懂有些感应,在家里徘徊许久,精心打扮了自己,忐忑地去赴约。

    周和见她来了,神色也有些紧张,轻咳一声,带着她在海边走来走去,一圈又一圈,就是迟迟不开口。

    王满:“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周和忙说:“想问问你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吗?”

    王满笑:“就为了这个事?我收到了,你呢?”

    周和忙点头:“我、我也收到了。”

    一路无话。

    见他紧张到轻动下嘴唇都会脸红的样子,王满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扯起嘴角灿烂笑了起来,戳他:“没事了?我走了——”

    “别走!”周和忙扯住她的手,却像是捧了一个烫手山芋,又想扔掉,又不敢扔掉的样子,索性一横心,“我、我有话对你说!”

    王满歪着脑袋看他:“什么话?”

    “我……”周和没有经验,不知什么字句适合安放在此处,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将扯住她的手力道放紧,渐渐下滑,用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掌。

    “我除了念书,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地方,不会讲话,不会为人处世,也没钱……我知道这样说话不合适,但我还是抱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想要,想要问问你,问问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他低声嘟哝了一句。

    王满没有听清楚:“愿不愿意什么?”

    周和紧紧地捏着她的手,他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把她的手也随之弄得潮湿。他鼓足了勇气,但还是在最后一刻说:“既然我们考上了一个学校……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坐火车去学校?”

    王满:“……”

    她实在忍不住想笑,努力板起脸说:“不愿意!”然后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一本正经道,“我要坐飞机过去!”

    周和一脸溃败。

    王满说:“既然你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那我就……”

    “那,跟我一起过一辈子呢?”周和情急之下,终于把心底里埋藏的想法说了出来,“跟我一起,过一辈子,你愿不愿意?”

    王满心头大震,立在原地,动了动嘴唇:“为什么,要我跟你一起,过一辈子?”

    周和下定决心,抬起头,正视着她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年纪都还小,未来,谁说的清楚是什么样子?但是我遇到你之后,一想到别离,就十分痛心。我不知道怎么讲话来表现那种感情,可是,我真的觉得,如果之后的一辈子,没有你的陪伴,我的日子会过得很糟糕。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你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完这不确定的一生?”

    王满想要笑,却忍不住眼里泛起酸意。这一刻,不是梦。这个她不知何时真的爱上的人,正在询问他愿不愿意走下去。人的一生呀,谁能确定发生什么事情呢?既然遇到了,那么——

    “一起吧,一辈子。”

    管它是缘是劫。

    凭它何因何果。

    我遇到你,已然是,最幸运的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