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

淡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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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园里并未点灯。

    施瑶走进屋里的时候,不由有些犹豫,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若非是小童带着她来的,她定会觉得里头有诈。如今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哪有人不点灯的?

    施瑶往前走了数步,试探地喊了声。

    “郎主?”

    岂料无人应她。

    施瑶顿觉奇怪,又往前走了数步,再唤:“郎主?”

    依旧无人应她。

    施瑶索性摸黑点了灯,柔和的橘光在屋里渐渐扩开,照亮了屋里的四个角落。她自言自语地道:“方才小童明明说郎主在里面的,却无人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带错了地方。”

    她提着灯缓缓转身。

    这不转身还好,一转身险些将她吓了一跳。十步开外的桌案后正坐着谢十七郎,他闭着眼,也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打坐,他就那般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的。

    她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会,方轻声地喊:“……郎主?”

    这一回谢十七郎总算是慢慢地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澄澈而幽深,半点都不像刚刚睡着了的人。施瑶默默在心里喊了声“怪人”,明明听到她喊他了,却不应她。漆黑黑的也不点灯,难不成像吓唬她不成?

    她扬唇笑道:“原来郎主在呢。”

    话音未落,谢十七郎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嫌弃地看着她,说道:“去海边了?”

    施瑶说:“……是。”

    谢十七郎道:“浑身鱼腥海水味,先洗掉再过来。”说罢,他轻轻地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两个小童。只听谢十七郎道:“带她去沐汤,”顿了下,他又道:“把灯熄了。”

    小童应声。

    谢十七郎又重新闭眼,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冥想之态。

    .

    施瑶被带到了另外一座园子,离竹园不远,约摸就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木桶里是空的,若干小童一进来就开始忙前忙后,烧热水,擦木桶,还有搬来一个硕大的屏风。

    一小童则将施瑶带到隔壁的耳房,还端上了两碟瓜果。小童垂着眼,轻声问:“姑娘,可要将您的侍婢唤来?”

    施瑶咬着苹果,问:“这儿没有侍婢了?”

    小童道:“回姑娘的话,别院里只有灶房的厨娘和姑娘身边的侍婢是女的。”

    施瑶说道:“不必了,也不用人侍候了。”

    等施瑶吃完一个苹果后,热水也备好了。施瑶进去一看,这才发现这间厢房大得多,当得上三四间耳房了。她脱了衣裳,准备速战速决。今日在外边走得有些累,赶紧洗完应付了谢十七郎她便可以早些歇息了。

    明明前两日谢十七郎都好端端的,今日就开始犯毛病了。

    有洁癖也就算了,今日他的态度委实难以揣摩。不过在人手里办事,她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将就。

    片刻后,施瑶从浴桶里走出,穿上了小童准备的新衣裳。刚绕出屏风,推开了厢房的门后,外头的小童又道:“郎主有令,还请姑娘再沐汤一次。”

    施瑶的嘴角抖了下,默默地在心里骂了谢十七郎一句后,将门重重地关上。

    .

    施瑶重回竹园。

    她还未靠近竹园,便有悠扬琴声传来。小童侧身道:“姑娘请进。”施瑶晓得谢十七郎弹琴时必有心事,她被强迫沐汤两次,估摸着也是因为谢十七郎的心事,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屋里点了灯。

    在她走进屋里的时候,琴声骤然而止。谢十七郎望来,施瑶欠身行礼,并且说道:“还请郎主放心,阿瑶身上鱼腥味已除。”

    谢十七郎搁下七弦琴,不紧不慢地道:“不高兴了?”

    施瑶道:“不敢。”话是如此说,她心底自然是不高兴了,有谁会被强迫沐汤两次后,洗得快能掉一层皮的情况下高兴得起来呀?若眼前的人不是谢十七郎,她早已沉下脸了。可眼前的人是她的主公,她再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道:“阿瑶没有不高兴,相反的,此时此刻阿瑶的心情是极其愉悦的。”

    谢十七郎鼻间闻得少女沐汤过后的香气,他瞅着她,挑眉,问:“哦?如何愉悦?你又打算如何说得天花乱坠?”

    施瑶微微弯起眉眼,笑吟吟地说道:“阿瑶晓得郎主喜洁,今天带了一身海腥味回来是阿瑶考虑不周,所以郎主让阿瑶沐汤两次,阿瑶心中纵然有不快,可沐汤出后闻得一身芬香不快也渐渐消逝。阿瑶此刻是想感谢郎主的。郎主果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蓦然在马车里抛下阿瑶,想必是郎主早已晓得闲王已至阳城,所以才特地给阿瑶制造机会吧?”

    说着,她看向了谢十七郎。

    刚刚沐汤过后的她眼睛水润水润的,仿佛有星辰在里面闪烁。

    她又说道:“多亏了郎主,阿瑶今日方能与闲王同游阳城,阿瑶从未像今日那般愉快过。若无郎主,便无阿瑶的今日。郎主所为,阿瑶感激涕零。”

    她徐徐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然而,过了许久,施瑶都不曾听到谢十七郎的声音。她不由微微一愣,悄悄地抬起了眼,却见谢十七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赶忙收回目光。

    终于,谢十七郎开口道:“起来吧。”

    施瑶应声而起。

    谢十七郎又道:“本王口一开,便不会食言。来人。”有小童进来,谢十七郎挥挥手,道:“都退下吧。”

    .

    须臾,屋里便只剩下谢十七郎一人。

    他头一回觉得心情如此古怪。

    今日在马车上本来与施瑶相谈甚欢的,可听到她提起闲王时,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扔下了施瑶,绝尘而去。来到谢家别院时,他依照计划传召了骆堂,之后又吩咐了白丰与白卓做事,事了后,时辰还尚早。

    他在竹园里徘徊,又在桌案前打坐冥想。

    然而,古怪情绪一直盘旋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开。尤其是见施瑶久久没有回来,那种情绪又添了几分不悦。他厌恶这样的情绪,更厌恶有人可以影响他的情绪。

    他想了半天,仍旧没想出解决的办法。

    直到夜色将黑,施瑶还未回来时,他心底奇怪的情绪添了一丝怒气。此女果真胆大包天,他将她扔在外头,她半点也不害怕就算了,还迟迟不归!

    谢十七郎不会担心施瑶的安危。

    在他将她扔下马车的时候,他的暗卫也悄悄跟上了施瑶。有暗卫在,施瑶半根毫毛都不会损失。此时,暗卫未回,也就证明施瑶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

    谢十七郎觉得自己被人忽视了。

    所以施瑶过来竹园的时候,他一直在平复自己的心情。本来心情平复得七七八八了,可闻到施瑶身上的海腥味后,怒气又霍然升起。

    她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挑动他的情绪,尤其是听到她提起闲王的时候。方才她所说的那一番有关闲王的话,竟是让他哑口无言。他竟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措词,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时,白丰走进。

    “禀报郎主,今日跟着施姑娘的暗卫过来了。”

    谢十七郎道:“让他进来。”

    暗卫将今日施瑶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谢十七郎,末了,暗卫说道:“施姑娘与闲王在海边时,因为距离远,属下并未听清两人所说之话。只不过,闲王似乎对施姑娘颇感兴趣,不仅仅赠了画还赠了贝壳梳。”

    待暗卫退下后,谢十七郎陷入了沉思。

    白丰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问道:“郎主当真要助施姑娘嫁给闲王?”

    谢十七郎道:“有何不可?”

    白丰轻咳一声,说道:“属下只是担心郎主会心有不舍。”这么多年来,施氏是第一个在郎主身边待得长久的姑娘,且郎主对施氏也委实特别。

    谢十七郎冷冷地道:“本王从来都不屑于儿女情长,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白丰只好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