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叶瑶华的故事+青书尾声(下)

卿怜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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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业二十二年,初秋。

    宣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府邸门口,叶瑶华在上车前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空,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宫城里无时无刻都是干净整洁的模样。

    虽然偶尔有淡黄色的落叶打着卷从树上飘落,但是很快就被宫人们收拾了去。

    整洁的好像是七日前染满太和殿前的鲜血从不存在过一样。

    叶瑶华现下就走在一条干净整洁的青石路上,引路的宫女带着她到了御花园的千秋亭前才停住脚步。

    年已半百的皇帝正负手立在亭檐下,听闻脚步声便转过头来。

    这位开国之主出身江湖名门,武功修为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深不可测。

    五十几岁的人而今看来也就是四十许的模样。面容秀雅,仪态谦冲,唯有眉心蹙起时出现的两道深深的皱纹让他显出风霜来。

    叶瑶华忙上前两步行了大礼,听见皇帝叫了起,她才站起来小心的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皇帝比前几日见时明显瘦了些,面孔也显得苍白。他声音平淡,“废太子昨日在天牢自断经脉,身后事你有什么章程?”

    叶瑶华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她追随皇帝大半生,前半生是金戈铁马,后半生也算不上平和安稳。

    她略想了想,才说道,“臣以为,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然毕竟父子之亲,或许可以酌情……”

    皇帝冷淡的笑了一声。

    叶瑶华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皇帝的声音十分平静,“勾结首辅意图谋逆,更指使宫女毒害于朕,他心中何曾当朕是父亲。”

    “朕膝下义子义女数十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自然也不少。”皇帝嘴角勾了一下,转了话题说道,“昨日你去送叶夕了?朕夺他爵位,贬他离京,你心中是否怨朕不念往日同袍情义,惩罚过重?”

    叶瑶华微微苦笑,说道,“叶夕结交诸王,行为本就十分不妥。臣虽不愿意承认,但也心知肚明,此番他并不冤枉。陛下重罚于他,其中深意,臣心中明白。”

    皇帝微微颔首,“这些年来,朕见你为天下女儿张目,开女学、启民智,桩桩件件都是好事。只是此事艰难,即使有朕支持,也殊为不易。”

    皇帝看了叶瑶华一眼,说道,“正因为天下间只有一个叶瑶华,朕才决不能令叶夕身居高位,令你为之掣肘。”

    叶瑶华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酸是甜还是苦。她眼眶微微湿润,说道,“天下间能容臣尽展所学,唯有陛下一人。”

    皇帝微微一哂,“而今身在高处,再回首从前,当年的旧人已寥寥无几。只有我与你心中俱都有离经叛道的念想,能帮你的自然也就帮了。”

    皇帝想起过往,不禁微微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道,“前天福建传来消息,周禾带着船队从海外回来了,据说此番收获颇丰,还带了不少国家的使节和商人来。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福建布政使的奏折就该到了。”

    叶瑶华心中一喜,“恭喜陛下,如此看来海上贸易果真大有可为。”

    皇帝笑了笑,“总算是有件好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皇帝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说道,“朕找了安王回来,那小子总在江湖上游玩也不像话,等他回来了你多教教他。”

    叶瑶华心中一惊,但面上完全不动声色,直接就应下了,就好似皇帝说的挺随意,她也应的很自然一样。

    又说了几句话,皇帝便打发叶瑶华出宫了。

    坐在自家的马车上,叶瑶华才紧紧皱起眉头来。

    前太子已废,诸王都在盯着储君的位置,反正都是义子,谁也不必谁出身好,但其中唯有安王殿下不同。

    这位安王殿下是皇帝与北元和谈之后返回京城的路上被皇帝捡回来的。

    当时还在襁褓之中,据说是个孤儿。

    当时皇帝只是随意的捡了人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给送去了武当。

    之后又过了许多年,经过一步步的筛选,这个被皇帝捡回来的孤儿才成为皇帝的义子之一。

    而今算年纪,安王也不过才十七岁。

    安王天生聪颖,过目不忘,喜欢读书,喜欢习武,更喜欢游历四方,年轻轻的就在江湖上已经闯出好大的名头。

    皇帝见了他志在江湖,又喜他才干,这才封了安王的名号。

    这些却都不是安王与其他诸王不同的缘由。安王最引人注目的乃是他的相貌,竟与皇帝少年时有七分相似。

    因着这个缘由,暗地里便有人猜测安王其实是皇帝的亲生子。

    只是以往有太子在位,安王极少入京,又没见皇帝有多疼爱安王,况且真正亲眼近距离见过安王的人并不算多,因此才不十分引人注意。

    但是今时今日,太子已废,安王回朝,看来皇帝心中另有打算了。

    叶瑶华心中思量着日后该如何应对这位安王,想来想去未免有些头疼。还没想出什么头绪,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宣国公府到了。

    叶瑶华刚刚迈进二门,长女叶箐便迎了上来,请安道,“恭迎母亲回府。”

    叶瑶华点点头,“你父亲呢?”

    叶箐说道,“父亲去探望二弟了。”

    叶箐口中的二弟乃是叶瑶华的次子叶容。叶瑶华招赘了丈夫,二人共育有子女四人,三女和四子是一对龙凤胎,分别唤作叶笗与何宁。

    叶瑶华微微皱眉,“容儿的伤怎么样了?”

    叶箐一边陪伴着叶瑶华往内院走,一边回道,“不碍事,就是伤在脸上,看着不雅。其实论起伤势,我瞧着倒是叶讷伤的更重。可是打人不打脸,叶讷还是兄长呢,这回实在过分了些。”

    叶讷是叶夕的幼子,生辰只比叶容早一个时辰。

    昨日本是叶瑶华带着几个儿女就送叶夕一家的,谁知道就在几个孩子相互告别的时候,叶讷和叶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虽然很快就被人拉开了,但是两个孩子都从小习武的,各自都挨了几下。

    “叶讷自有你舅舅和舅母管教,”叶瑶华淡淡说道,“不管怎么样,容儿也不该与兄长动手。实在相处不来,不理会就是了。”

    叶箐撇了一下嘴角,她相貌生的极好,这个动作做来不只没有一点粗鲁,反倒看着十分活泼真实,“叶讷现在那样子,不都是舅舅和舅母宠出来的。他一个小孩子,也敢开口闭口的说爵位传承,说咱们容儿连爵位都捞不着,可怜虫一样不是男子汉,可见家教……”

    叶瑶华横了长女一眼。

    叶箐连忙眨眨眼,“娘,我不说了。”

    叶瑶华摇头,“虽然宣国公的爵位不需要他们掺和,但是你舅舅和舅母也是你能说的么?”

    叶箐又撇了一下嘴角。

    叶瑶华无奈,“以后你继承了娘的爵位,也这么跟娘撒娇吗?”

    叶箐莞尔一笑,“不管孩儿承不承爵,都是娘的女儿,怎么就不能跟娘亲撒娇了。”

    叶瑶华脚步一顿,一双妙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女儿。她掌权日久,不言不动就有十分威仪。

    叶箐不禁有些局促起来。

    叶瑶华缓缓道,“箐儿,你是我的长女,我的爵位只能由你继承。你别打算把爵位让给容儿,我不会同意的。爵位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东西,你明白么?”

    叶箐一顿脚,急切喊道,“娘!”

    “我们叶家讲究长幼有序,你是长女,他是次子,爵位就不该是他的。”叶瑶华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况且你怎么知道容儿自己就没本事挣来前程?娘培养你们姐弟几个,是为了我们叶氏一族,懂吗?”

    叶箐沉默半晌,突然说道,“舅舅说,为了我们叶氏一族,我应该把爵位让给弟弟,然后像敏姐姐一样出嫁。”

    叶瑶华笑了,“你舅舅已经被陛下夺爵,而你娘现在还是世袭罔替的宣国公。你觉得娘说的、和你舅舅说的,谁更对?”

    叶箐嘴角抽搐一下,“……娘你听我说完啊。”

    叶瑶华点头,“那你说吧。”

    “我说不上舅舅说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让容儿被人指指点点的,我十分心疼。我想过悄悄离开,把爵位让给容儿,可是又有些不甘心。”叶箐十分坦诚,“我想要继承娘的爵位,然后像娘亲一样,为天下女儿做一点事。可是后来我又想,我自己也未必挣不来前程,没必要占着爵位。所以……”

    叶箐低着头,心道自己说的都什么啊,听着都够纠结的了。

    叶瑶华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着叹了口气,“你啊……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别多想了,相信娘亲就行了。至少到了今日,娘还没出过大错不是?”

    “敏儿是个好孩子,可惜她父亲误了她。以后你多照应着敏儿吧。”对于侄女的婚事,叶瑶华心中其实非常不满,可是木已成舟无可奈何。

    她与叶夕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叶夕培养女儿竟都向着叶瑶华的反面来,生怕再养出一个叶瑶华。

    而今想起当年姐弟相依为命的日子,真是恍若隔世了。

    叶瑶华叹了口气,其实女子像她叶瑶华有什么不好?难道生死荣辱都由人就好了么?

    叶瑶华笑了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容儿是心疼你才和叶讷动起手来的,他长得白净,这回伤了脸,还不得像是小花猫一样……”

    且不提宣国公府里一家人其乐融融,单说皇宫里面,皇帝打发走了叶瑶华之后又在千秋亭里面坐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问道,“他今日精神可好?现下做什么呢?”

    这话问的无头无尾,可是话音刚落,从一旁的假山那边不知道哪个角落就闪出个人来。

    那人跪下禀道,“半个时辰之前,王爷用了您给的牌子召了谢熙大人进宫。”

    皇帝笑了一下,如释重负一样站起身来,“这可好。朕去瞧瞧他。”

    谢熙正坐在宁寿宫的大椅子上,虽然是坐着,可他觉得自己比站着还难受。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坐在他斜对面的那位。

    那人面容瞧着与十几年前见到的没太大的区别,就是瘦的厉害,更显得肤色苍白,可是双眼沉沉的似乎能看进人心底去。就只是那么随意的一坐下一端茶,就让人觉得凌厉的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皇帝走进来的时候,谢熙的心里是庆幸的——有什么事您二位自己商量吧,做臣下的真的一点都不想掺和!

    皇帝挥挥手,谢熙如蒙大赦一样告退了出去,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皇帝很随意的坐下来,问道,“他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王保保微微一哂,“我就是随意问问,谁知道他竟然怕成这样子。难道在你的皇宫里,我还能把消息传回去么?那也太高看我了。也许他是觉得我这个应该死了的人竟然在这里,怕你养鬼为患吧。”

    皇帝轻声笑了,抬起一只手握住茶杯,同时也握住了本就扣着茶杯的几根手指,“等安王回来,我们也去海外看看。邵敏郡主一去多少年都不乐意回来,我们也出去瞧瞧外面的风光到底有多好。”

    王保保眉眼低垂,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反正汝阳王是已死的人,我而今想去哪儿都无所谓。倒是你,真的舍得下么?”

    “有什么舍不得的,当年你我相识的时候,我不也就是个江湖人么。”皇帝笑了笑,“若不是你们北元太子糊涂,我还没机会能让汝阳王病逝呢。这样天赐的机会,我岂能辜负。如今天下皆知北元皇帝谕旨,汝阳王早已经入土为安。”

    “当年你令我终此一生无法再入武当。而今你就也再不要想着能返回漠北一步。”皇帝笑吟吟的,眉眼间神色恍惚如同当年,“谁让我是个念旧的人呢?”

    王保保不言不动坐了好一会儿,忽地摇头无奈笑道,“青书,你啊……”

    时光轮转,三十余年前,谁金冠锦衣指点江山?谁布衣长剑行走江湖?终究是人事有因果,世事有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