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魔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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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当!

    被一声巨响惊醒,舒睦睁眼看见的第一个景象就让他恨不得晕过去——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床铺周围竟然冒出来七八棵人面树的小树苗,其中长得最快的一棵,枝条已经延伸到他的床铺正上方。在舒睦翻身坐起的时候,只差些许就要碰到他的脸。

    感觉到人类血肉的气息,那根树枝轻轻颤了颤,就像有人正竭力伸长他的手臂一般。

    舒睦心中一惊,彻底清醒,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踩上地面。

    “啊!”低叫一声跳开,捂着被刺破的脚底,舒睦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些刚刚破土,长得有点像竹笋,坚硬度却高得多的植物。他估计,这也许就是人面树树苗刚刚长出来时的模样。

    吸收了舒睦的鲜血,那棵“树笋”抖了抖身子,当即抽出一根细枝。

    舒睦觉得毛骨悚然。

    想起之前吵醒自己的响声似乎是从肖兆轩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担心对方出事了,他顾不上包扎伤口,一蹦一跳地跑出房间。

    肖兆轩的房门如昨夜一般紧锁着,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一派宁静。

    舒睦试探地敲了敲门。

    咚!

    里面回应的响声大得惊人,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门板,舒睦亲眼看到门板在那一瞬间都微微变形了。

    “别进来。”肖兆轩的声音在撞击声之后响起,似乎压抑着什么。

    舒睦当然不可能因为他这句话就真的不管了。既然门这边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无法进入,他退而求其次,跑出小屋,想绕到外面的窗户处查看情况。但等他真正跑出去以后,就发现自己根本用不着隔窗偷窥那么麻烦了——肖兆轩的房间墙壁有一面垮掉大半,看上去,似乎就是最初那声巨响的源头。

    无数手指粗细人面树枝条从垮掉的洞口钻进房间里,如舞动的蛇群,带着明显的攻击意图,跟着肖兆轩的行动起舞,舒睦只能偶尔从枝条的间隙中看见肖兆轩的身影。

    至少对方的身手还算灵活。

    安慰自己不要太过慌张,舒睦端起跑出来时顺手拿上的铁弩,却不知道该瞄准什么地方。只是射中一两根枝条的话,根本无济于事吧?这棵人面树又还小,压根没长出脸的部分……

    纷乱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随后就是此起彼伏抽凉气的声音。

    舒睦回过头去,发现是橡树村的村民们赶过来了。其中,有人带来了相当有用的东西,火把。

    虽然不知道这位仁兄为什么刚刚起床手里会拿个火把,但此时,舒睦无比感谢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

    看清这边的情况后,不用舒睦出声请求,大伙已经很快地行动起来,有人用手中的工具勇敢地向人面树发起攻击,还有人跑回家去把油罐油壶之类的东西抱过来,往人面树周围洒油。

    “别全部圈死,肖兆轩还在里面……”一把拉住某个专注过头的人,舒睦努力给肖兆轩留出一个逃生的口子。

    以对方的身手,也许能顺利通过吧?

    情况紧急,无法作出更周密的安排,舒睦也只能寄望于肖兆轩自救的本事。

    举着火把的仁兄抖着腿靠近感觉到威胁,攻击越发疯狂的人面树一些,然后闭上眼把火把丢出去以后立刻转身就跑。

    几根伸长的枝条紧追他身后抽来,碰上火焰后才畏缩地收回去。

    借着人面树的注意力完全被燃起的熊熊火焰吸引的机会,火光中,一道黑影团成一团,敏捷地跳出,在地上顺势滚了几圈灭掉沾上身的火星后,拍拍灰尘,一脸平静地站起来道:“谢了。”

    出来的人自然是刚才被人面树包围的肖兆轩。

    “客气什么!”吉姆抹了把汗,心有余悸道,“这些东西长得也太快了,才一晚上啊!我家里面就冒出来几根小苗子……”

    “我家也是。”

    “我家也……”

    村民们七嘴八舌说完,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心里都已经认清了现实,但没人愿意最先说出关键的那句话。

    “尽快收拾行李,准备搬迁吧。”村长排开众人走过来,叹息道。

    根据肖兆轩等人之前的战斗结果推测,火烧也只能抑制人面树一时。在找不到根治的办法之前,继续留在村子中,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见还有人不太情愿,村长安慰道:“我们先去哈森小镇,向神殿和戍卫队汇报情况,如果他们有办法解决的话,以后再搬回来就是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唉,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目送村民们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舒睦这才有空对肖兆轩说:“现在你还觉得跟他们一起是麻烦吗?”刚才要不是村民们帮忙,他可不会脱身得这么快。

    肖兆轩闻言瞥了舒睦一眼,淡淡道:“你现在还有空关心这个,我们不需要收拾行李吗?”

    “……”舒睦无语地看向被起火的人面树殃及,已经烧得只剩下主结构的小屋。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颤抖地问肖兆轩道:“难道你事先没有收点东西进储物指环里面?”

    肖兆轩无言地摊了摊手。

    他是准备要离开橡树村没错,但原本预计还能有一两天的时间,谁知道这些人面树的树子树孙会来得这么快?

    嘎嘎……

    沙哑的叫声混着翅膀扇动的声音,打断了肖舒二人沉默的对视。

    成群结队的树鸦不知为何忽然聚集到橡树村里面,有的停在小人面树们的枝桠上,有的则直接落到地面梳理羽毛。

    舒睦感觉这些畜生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块美味的鲜肉。

    肖兆轩见状道:“看来得抓紧了,就连这些小怪都已经嗅到危险的气味。”

    幸好橡树村规模不大,就算众人分头回家收拾行李,最后集合起来也刚过去两个小时。这段期间里,因为家当都烧光了而无所事事的肖舒二人,倒是通过观察小人面树们的反应,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家伙在寻仇,目标很明显的直指肖兆轩!

    也许是当时肖兆轩给人面树致命一击的时候,身上沾到了什么人类无法察觉到的特殊标记,又或者这些小人面树保留了母体的记忆,总之,这些小人面树稍稍长大一些后,都会对肖兆轩表露出敌意,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攻击他们家的那棵树成长得格外迅猛的原因。

    也许,是为了向肖兆轩寻仇,所以其他的小树就把营养都让给它了吧?虽然对肖舒二人而言,原来在游戏里只是个十多级BOSS的人面树,在这个世界竟然有了智商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它就是发生了。

    数十个橡树村的村民拖家带口,在村口结成队伍,在村长的带领下,一边戒备着跟在人面树群后面聚集而来的小怪物们,一边慢慢地离开他们的家园。

    对肖兆轩他们而言,比较值得欣慰的消息就是,昆布在搬家的过程中没忘了督促大伙带上击杀人面树获得的战利品,而且主动表示卖掉以后会分给他们一部分钱,这无疑解了二人的燃眉之急。

    人面树是植物,没办法从地底下把根抽出来,像脚一样地追着众人跑。因此,在逃离了人面树密集区域后,众人心理上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只是,在距离人群十来米远的地方,始终有一伙患狼尾随着,不肯离去。

    考虑到这支队伍中除了青壮年,还有老弱妇孺,冒然攻击患狼群也许反而会刺激它们提前发起攻击,所以临时充当守卫的年轻人们,也只能是打起精神戒备,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维持着这份诡异的和谐,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太阳西沉。

    队伍中的小孩儿有父母轮流抱着背着,看上去精神还好,老人们却已经疲态毕现了。因此,就算再想多走一段,村长也只能下令暂时在原地扎营。

    人们围着燃烧的火堆,把毛毯之类御寒物铺在地上,席地而卧。

    肖兆轩则在众人都安置好后,拿着他的匕首,向远离人群的地方走去。见状,舒睦赶紧跟上去问:“你又要去哪儿?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就算想起附近有什么宝贝可以拿,最好也是先别乱动比较好。”

    肖兆轩回答:“哪儿都不去,只是离他们远点而已,你最好也别跟过来。”

    舒睦一愣,随即想起之前他们关于人面树寻仇的推论,缓缓道:“其实我们走了这么远,应该没关系了。”

    肖兆轩不吭声,但他的眼神明显并不认可舒睦的话。事实上,舒睦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把握现在是否就算安全了。

    叹了口气,舒睦揉了揉额角道:“至少我跟你一起行动。你一个人的话,出了事没人帮忙,要搬援兵也来不及。”说完,他发现肖兆轩看自己的目光专注得有些过分。

    在舒睦快要因为对方的目光手足无措的时候,肖兆轩忽然转过身道:“随便你吧。”

    舒睦心头一松。但下一秒,肖兆轩说的话,就让他生出一种把手中的铁弩砸到对方头上去的冲动。

    肖兆轩说:“你真的很粘人啊!”

    舒睦:“……”能把别人的好心解释成这样,全世界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