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牢深雾重人心异

君王死社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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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啸的突然出现,至少让此处局势迅速平稳了下来。

    零散囚徒做鸟兽散了,走道之中仅剩下王啸一行与狱卒对峙。

    楼兰被王啸瞪着,依旧一脸茫然。他的心思还在逃跑之上,并未回到眼前。

    然而丁富却是人精,他盯着王啸饱含深意的笑意,顿时反映了过来,惊讶道:“你想取而代之?”

    王啸摊开手掌,紧贴着着狱卒的防线,随意地张口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丁富面上闪过一丝怪异,没有立即说话。

    王啸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贵人需要有个能手帮你看着不归坟,我觉得,我应该比楼骁更加适合一些。”

    “我原本以为你的要求会是……”丁富深深地看了王啸一眼,“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觉得你的要求并不过分。”

    周遭狱卒皆是一惊,不少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楼兰这才回过味来,这两人居然在他面前,正大光明地商量着夺了他父亲的权力。虽然楼兰并不喜欢不归坟,可他依旧不愿见到父亲如此任人愚弄。

    “可笑!”楼兰手臂一甩,已将短笛握在掌中,“丁贵人莫非忘了,现在保护你的,可是我父亲麾下碎岳营!”

    “碎岳营?”丁富哈哈大笑,抬手对着周遭狱卒一挥,“碎岳营早就没了,在这里只有不归坟的狱卒!而典狱长,换了谁不是一样?”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将目光扫向周围狱卒,“还是说,你们还想回齐国去,做那溃兵乱匪?”

    周遭人群为之一静,人们面面相觑,也不知作何感想。

    楼兰见势不妙,赶紧出声喝道:“多年以来,家父对诸位不薄!难道诸位要做背信弃义之徒?这不该是天下强军应有的荣耀!”

    众人面上又闪过挣扎回忆,昔日荣光一幕幕便在他们脑海之中回荡。

    王啸心中一紧,就要出声说话,却被丁富用眼神制止下来。丁富嘴角含笑,冷冷看着楼兰,闭嘴不言。

    楼兰哪里有空管他,他见到狱卒眼中犹豫,决定再加一把柴火,振臂高呼,“碎岳营诸将!随我拿下此獠!”

    预想之中的回应并没有出现。

    一众狱卒面露尴尬,谁都不敢开口。

    楼兰脸色骤变。他突然明白,五年的时光已经将这些老兵的棱角磨了干净。或许从五年前,楼骁答应成为典狱长时开始,碎岳营便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丁富低笑出声,“楼兰,你便看看。这就是你家的碎岳营,啊,不。现在……”他转过身来,与狱卒站在一块儿面对楼兰,“他们只是不归坟的狱卒。大家都是聪明人,活着,可比什么荣耀更加实在。”

    楼兰将手中短笛紧握,指骨发白,偏偏不发一言。

    丁富大笑一声,朝四周狱卒挥手说道:“来人啊!将囚徒楼兰拿下!”

    四周狱卒还是有些犹豫。

    丁富立即又冷冷说道:“若是不将楼兰拿住,等楼骁回来……”

    那些狱卒脸上闪过恐惧,终于是将兵刃全都抬到了胸前。

    楼兰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向后退了两步,随后将掌中长笛一甩。长笛顶端立即冒出一截剑尖,显然楼兰也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丁富挥手高呼,“动手!”

    狱卒挥棒上前,却听到人群之中惊起一声暴喝,“谁敢伤害少主!”一道红翎领着七八人脱众而出。

    那八人结成小阵,将杀威棒舞的虎虎生威,生生将四周狱卒逼开了数步。他们这突然发难,不仅护住了楼兰,更是抢占了一处岔道。

    领头那名红翎狱卒对楼兰拱手说道:“碎岳营副将!李硕在此!”

    楼兰见到李硕出手相助,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李硕作为楼骁的副将,在碎岳营中也是威名赫赫。手下那些狱卒见到李硕出头,竟然一时间谁都不敢上前。

    丁富赶忙伸手指着李硕怒骂,“李硕!楼骁已无幸免之理!你可不要不识时务,冥顽不灵!”

    李硕高声回应,“我只知道!当初若非将军援手,不仅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死在了齐国内乱之中!”他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同样也是在责问在场所有的人,“齐国内乱,碎岳营遭奸人陷害,若非将军宁愿背负骂名也要保全我等!你们!哪里还有性命站在这里,做这等猪狗不如,背信弃义的污糟事情!”

    不少狱卒被李硕骂得面露惭愧,但还有更多人眼中怨毒更甚,“当初朱帅战死,我们该当战死沙场,而不是在这里给人当牛做马!他身为副帅,该当一同为国赴死!而不是带着我们,远走燕国,苟延残喘!”

    “若说我们现在做错!那么导致今日错误的人,就是楼骁!”

    李硕听闻此言,只是惊得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曾经的战友们,摇头叹息,“我曾经以为,在这里暂时的蛰伏什么都不会改变,可是时间,依旧把你们从铁骨铮铮的汉子,磨成了一群懦夫!”

    丁富在此时继续出声下令,“杀了他们!”

    一众狱卒得令,立即挥棒逼向李硕。

    李硕张开臂膀,一边推着楼兰后退,一边对自己身边最后几人低声嘱托,“张扬!王涛!随我列阵!其余人,为少主开路!”

    长道狭窄,三人正好将道路封锁。

    楼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簇拥着往岔道之中狂奔而去。方才王啸的到来,将那些零散囚徒赶了干净,倒是在这时候给楼兰留出了另一条生路。

    在那奔跑途中,楼兰下意识地回头去望。便见到李硕与另外两人并肩而立,他们从衣衫上撕下布条,将手掌与铁棍死死缠住。

    他们就像是一堵坚墙,将咒骂,厮杀,呼喊,全都隔绝在另外一边。

    这堵墙的代价,是生命。这堵墙的根基,是忠诚!

    转过一处墙角,那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楼兰不由地湿了眼角,他偷偷将泪水抹去,心中一片混乱。他突然扪心自问:今日所做之事,当真无错?

    楼兰不断迈着双腿,对那答案,百思不得其解。

    再说方才楼道深处,面对狱卒与狱卒厮杀,丁富却和王啸站在了人群之后。

    血腥味弥散在走道之中,厮杀声犹在耳边,王啸与丁富仿佛没事人一般,低声谈笑。丁富拿出一块白巾捂住口鼻,对王啸说道:“王典狱长,我这样处理楼家,你可能满意?”

    王啸拱手回应道:“丁贵人处事公正,下官自然心服口服。不过呢,下官这里还有一事相求。”

    丁富看了王啸一眼,脸上藏起不耐,急切地说道:“经此劫难,你我堪比兄弟,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兄长全都答应。”

    “那小弟就先谢过兄长了。”王啸抿嘴一笑,也是打蛇顺棍上,“兄长你看今日之事,那些原本属于楼骁的狱卒必定不可全信。正好小弟手中还有些人手,能够补上这些缺漏。”

    丁富立即满口答应,“这等小事,以后不归坟就是贤弟的天地,贤弟想要用些什么人,还不是随心所欲?”

    王啸拱手致谢,“一切还需要兄长的扶持。”

    丁富点头说道:“贤弟既然说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一扭头望向岔道方向,李硕三人已经在乱刀之下挺立而死,“楼兰此人不足为虑,楼骁却是有些麻烦,不如这样,贤弟护送我去牢外军营,还能给贤弟清理不归坟找一些帮手。”

    王啸点头应下,朝周围小弟挥了挥手,“来人!护送丁贵人出牢!”

    四五名小弟便走上前来,将丁富护住。

    “对了。”丁富厌恶地望了李硕尸首一眼,“把这几个混蛋剁了喂狗。”

    王啸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丁富这才跟着一众小弟朝下楼方向走去。

    王啸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跟上,他回头望向李硕,对一众狱卒叹息说道:“此间事了,将他火化了吧。”说完这话,他便不顾那些狱卒的怪异表情,快步向前,追赶丁富去了。

    于此同时,在一楼广场边缘,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远端扬尘废物,楼骁依旧保持着挥拳姿势。他身上睡袍已经碎了半数,剩下那些破烂,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他身上,露出他那灰岩一般厚重的身躯。

    阎三更的身材就像猎豹,精壮有力,轮廓分明,见不到多余肥膘。

    而楼骁则像是一头棕熊,膀大腰圆,浑身上下充满了凶煞之气。

    两人方才一番激战,你来我往,广场便已遭殃。楼骁身周三步之内,随处可见凹陷坑洼。

    这广场在白天,便因为阎三更与屠炭的恶战而有所损毁。后来,狱卒们勉强填了一些砖块,才掩盖住这满目疮痍。只是那地面,这会儿又被楼骁与阎三更破坏得石屑遍地。

    不过,与盛宴之战的势均力敌不同,此时的阎三更完全处于劣势。

    楼骁不过是衣衫破损,并未能伤到肺腑。

    而阎三更却是又一次倒在砖墙废墟之中。他双膝跪地,勉强用手撑着地面,鲜血便从他嘴角成串滴落。

    所有人都觉得他全无胜算,可他偏偏没有认输,再次站起身来,而且这一次比之前站得更直,脸上笑容也更加灿烂。

    阎三更随手抹去嘴边血迹,“楼骁,你的拳头还不够重!”

    “与我硬拼六拳。”楼骁皱眉摇头,“你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阎三更猛敲胸膛,“让你失望了,我那死人老爹别的没有留下,只给我留下了这一身钢筋铁骨。”

    楼骁再次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一点,你可就说错了。”阎三更摇晃着脑袋,显得有些得意,“你的破绽……”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双眼,“逃不出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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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三更:真相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