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周韧需要什么?

寒透余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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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冰凉的风吹过森林,明月照着远山和树梢,周韧来到一片幽深的湖泊。他穿着黑色涤纶面料的羽绒风衣。狭窄的木质码头,蓝色鸢尾花和芦苇生长在湖岸,蒙蒙的雾气湿湿吹过脸颊,周韧隐约望见浅水处有一个女人纤瘦的轮廓,长长的头发,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湖中央。

    周韧感到诡异,那个女人为什么在这么冰凉的风里浸在湖水中?他想喊她上来,可是他惊愕地发现无论怎么使劲儿喊,喉咙突然被卡住了,就是发布出来声音!于是他眼睁睁看者那个女人渐渐让湖水没入头顶,消失不见,最后水面只剩风吹过的波纹。周韧想要往前迈一步,可是身体好像被定住了似的!他大骇!倏地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场梦,他才平定下来心气。

    梦中女人纤瘦的轮廓,和在日本京都时回廊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雨冷冷的,丝丝缕缕粘湿了车窗玻璃。周韧穿过街道,行驶在一片狭窄的巷子。他打开收音机,交通频道正在报道非洲战乱的新闻,因为他自己报社也有派往尼日利亚的记者,所以这个时间他特别关注收听。电台播音员说:“据新华社消息,今日凌晨三点,当地时间昨天下午五点,尼日利亚南部迪夸市军队袭击民众,炸毁了一家酒店,其中有两名亚洲记者遇害——”

    听到这里周韧的心陡然紧张起来,他派了季诺去,刚好季诺所在的城市是南部,想该不会是季诺住的那家酒店被炸毁了吧?他马上要打电话给报社,李孝同刚巧来电,告诉他:“联系不到季诺,她住的酒店就是暴徒炸掉的酒店。赴尼采访的《谨报》记者都联系不上,信号中断,总编你看怎么办?”

    周韧的心骤然冰凉起来,他的血往脸上涌,“她在酒店里面吗?你确定联系不到季诺吗?”

    “是的。”

    “你再问问大使馆!跟当地的警方和政府联系,让他们帮忙找找季诺!”周韧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好的。可是总编,现在尼日利亚国情非常混乱,他们有一半通讯设施毁了。我们可以上报我们的政府,组织救人。”

    周韧几乎是吼起来:“你说救人!你的意思是季诺出事了吗?不可能!她很坚强!”

    “在战争面前坚强不顶用,”主编不满地说,“你为什么只问季诺?我们派往尼国的记者还有一个,而且下落不明。”

    周韧立即注意到自己失态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粗暴过,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地对待下属。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在下属面前特别提起季诺,这是头一次严重失去理智。但是他真心不想要季诺出事,是他强硬地逼迫她放弃食品案,转而赴尼日利亚。如果季诺出事,那么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一次失策的决定。

    不过这个不足以让他自责,事业上失策永远难免。而季诺,他感到她突然没有了!为什么我要这么惊慌?我是在恐惧吗?他像坠入了无底深渊,双眼失神地略过车窗外的雨,突然!他发现自己居然双手离开了方向盘,他完全陷入担心季诺的思绪里了,现在车子脱离了道路,失去控制般向路边墙壁撞去。一截长而锋利的玻璃刺入他的右手虎口穴,被路人看到送进医院,他因为撞击到头部而昏迷了三小时。

    苏贤社长、周赫、前妻苏苏、儿子、全急匆匆赶过来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昏迷过去的周韧,尤其是苏社长。车技好得不得了的周韧居然会出车祸,而且是在行人稀少、路况良好的情况下,他像个最蠢的白痴一样,反复喃喃着两个字:“季诺——季诺——”

    苏苏困惑地问叔叔:“季诺是谁?”

    “报社的一个资深记者。”苏社长倒抽了一口冷气回答她。

    苏苏原本知道季诺这个人的存在的,只是时间隔得太久忘记了而已。七年前,周韧刚遇到季诺,看中了她潜藏的才华,而季诺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她有什么才华,周韧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请季诺写了一篇文章,随便写什么都好。季诺半信半疑地像写作文那样地写了一篇描述自己生活状况的文章,周韧拿给女朋友苏苏看,两人都对季诺的文采赞叹不已。周韧对苏苏说:“她叫季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也看到了,让她整日埋没在生产车间里可惜了。我想要她进报社当记者,苏苏你能不能帮我跟你叔叔提一下?她没有学历很难踏入任何门槛。”

    苏苏那时候很倾慕他赏识人才的慧眼,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也就是说,季诺能进《谨报》还都亏了周韧的前妻。此刻苏苏什么都不再追忆,唯有记得她和周韧情意一场,不过是普通的相爱、平凡地生活,他更多的是有借她上位的意图。两人除了签订“离婚协议”,就没有其它轰轰烈烈的细节了。她爱过的这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眼里除了出人头地没有别的欲望。结婚6年,他泡在工作上的时间占了三分之二。

    现在,周韧嘴里念念碎碎的一个名字“季诺”,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苏社长跟她缓缓解释尼日利亚事件。苏苏心里记住了季诺这个名字。

    如果没有大生大死的胁迫,谁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心到底被谁囚禁。

    周韧醒来后,度过了他此生最难熬的五天,每一天都在紧紧关注非洲的点滴消息。中国驻尼大使馆和国际维和部队搜救袭击中失踪的人员,尼日利亚通讯中断了整整一个礼拜。全世界都把目光聚焦在这个最不安全的国家。

    同时,全报社的人都在为这件事担心,他们知道是周韧派季诺去的尼日利亚,现在出事了,他们一齐向周韧投以责备的目光。报社想要派人去尼日利亚调查情况,可是却又没有人愿意。周韧跟苏社长提出自己去找季诺,苏社长不同意。

    “你必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苏社长说。

    “那么辞退掉我吧!是我下达了命令,让季诺去非洲。现在她出事了,我理应承担责任。”周韧失落地说。

    “记得我教过你,最坏的还没发生。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是凶还是险。现在就引咎辞职,等于是你周韧灰溜溜地逃掉,那些下属、以及业界的同仁只会笑话你。给我沉住气,再等两天,大使馆不是吃闲饭的。”

    周韧痛苦地松弛下来,这根本就不像平常那个精明老道的周韧。苏贤待他如同自己的孩子,慈爱地说:“这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周韧惊讶地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苏社长。

    “越是到了危机时刻,你越是能清楚地看到你需要什么。”苏社长意味深长地说。

    “我需要什么?”周韧喃喃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