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扮女装可还行

清风黛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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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赵家乃是书香世家,历年出过多个文状元,这也稳固了赵家王朝更迭立于不败的根本,可赵家祠堂里却出了个逆子,名唤赵天清。赵天清天资聪颖,考取文状元时年仅十八,后入官场也是官途顺遂,步步高升。不过他父母早亡,至今只娶一妻,因家里亲戚对其妻子不满便于家里断了往来。其实赵夫人娘家也是官宦世家,赵夫人当年还被称为江南第一美女,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过说来也怪,都说赵夫人天姿国色,但是见过的人其实不多,据说早些年赵夫人染了恶疾,一直静养,那些年连府里的人都见不上几回,坊间传闻赵家能在这京城中有那么大宅院产业,都是赵夫人娘家带来的,家里财政大权都在赵夫人手里,赵夫人善妒,不允许赵老爷娶妾,但凡赵老爷敢沾花惹草便会被扫地出门。

    坊间传闻不可全部当真,但是有一佐证,赵老爷中年才得一子,想想看,多可怕,差点断了香火,这其中肯定有鬼,又有谁会相信人家真的是夫妻情深。对了,赵家那孩子名叫赵小霖。

    赵小霖一天天长大,却怎么也不喜欢舞文弄墨写文章,也不喜欢舞刀弄枪,只钟情于琴棋书画不能自拔,赵老爷觉得儿子有些不务正业,且有玩物丧志之嫌。

    赵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舞刀弄枪孩子太小没有轻重的容易伤着,不喜写些长篇大论又不是不识字,而且赵小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不喜欢看那些家国天下的文章而已,关键儿子对自己所学琴棋书画异常喜欢,她没有女儿也没有弟子,一身的所学不如传给儿子,其它的日后儿子大些再教不晚。

    于是赵夫人亲自给儿子教学,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赵小霖也是真的喜欢,且有些天赋,赵夫人觉得儿子以后的造诣一定比自己更上一层,教得更是用心。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赵夫人突发疾病,没几天便香消玉殒。那年赵家少爷赵小霖刚满十四,大概知道什么是死亡,却对生离死别还没有太深刻的理解,只记得母亲临了拉着他的手,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声音,慢慢合上了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赵夫人过世赵老爷一夜白了头,从那以后一看见赵小霖和赵夫人相似的脸就情不自禁的落泪,便很少去看儿子了。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赵夫人过世赵老爷一心扑在事业上,昨天刚得了旨意,官位又升了一级,所以今晨开始家里仆役便忙里忙外,操办着赵老爷晚上的酒宴。

    刚刚赵老爷叫了赵小霖去了书房,赵小霖今年十五了,也到了要去考学的时候了,赵老爷很久没和儿子说过话,一开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今天是娘亲的忌日。”赵小霖对着父亲眼含不满。

    赵老爷被儿子一句话堵的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赵小霖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有气,便留了一句,“父亲大人没什么事情儿子就先走了。”

    这是赵小霖第一次和父亲这样闹脾气,出了书房看着张灯结彩的府邸心理更是郁结,不自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李妈妈。”赵小霖撞见母亲生前照顾她起居的李妈妈,一下子忆起母亲,眼泪溢出了眼眶。

    见着自家少爷哭成个泪人,李妈妈赶紧上前哄着,然后讲起了今日想起赵夫人在赵小霖没出生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便买了一堆不同年纪男孩女孩的衣服,后来赵小霖出生后那些男孩衣服都用上了,女孩的衣服都收在这院子,想着哪一天再生一女儿可以用上,可是一直没能用的上,正好今日赵夫人忌日,李妈妈便来收拾收拾。

    “这件衣服好漂亮啊!”赵小霖抹掉眼泪看着李妈妈手上拿的那件衣服,他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这件是夫人为未来女儿15岁行笄礼定做的。”李妈妈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可惜没机会了。”

    “我想穿着这件衣服去祭拜母亲。”赵小霖不知哪来的想法,说完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可,不可。”李妈妈连连摇手。

    赵小霖却下定决心,求着李妈妈答应了他,他换了衣服,让李妈妈帮他梳了发髻,背着母亲留给他的琴,再三拒绝李妈妈同往的请求,让李妈妈在府里帮他遮掩一下防止被发现,就这样一个人跑了出去。

    赵府在城南,母亲的墓在城北郊区,赵小霖没有交通工具,便自己一路小跑着,跑到拐角处忽然出现一人,那人估计也没想到旁边冲出一个他,个头明明比他高一些,看起来也比他壮很多,愣是被他撞出去好远。赵小霖呆愣愣看着地上坐着的一身黑色锦服的人,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打不过,还是跑吧!一边喊着“对不起——”,一边埋着头一路狂奔,东拐西拐,累的不行了才停下来,回头看看没跟过来才松了口气。

    “让开,让开,小心啊。”一阵急呼伴随着马蹄声、车轱辘声和其他一些跌跌撞撞的声音乱成一团。

    赵小霖疑惑的回过头,一辆马车正往他这边冲过来,本能的身体反应想跑,不小心踩着裙摆直接跌坐在地上,眼看着那匹马前蹄高高抬起,下一秒就要踩爆他的头,这是报应吗?刚刚是他撞别人,现在是他要被撞。紧接着一声马儿的嘶吼声和路人的惊呼声,险些踩到他的马蹄在他脚边徘徊,安然无恙的他盘起腿坐了起来盯着马儿的眼睛,马儿也看着他。

    “你没事吧!”一人跃下马车,走到赵小霖的身边。

    赵小霖仰起头,背着光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是声音好听,看身形年纪和自己差不了多少,脑子一转,“哎吆,我的腿。”

    “我送你去医馆。”俞文寅伸手就去抱赵小霖。

    “你们不是急着出城吗。”赵小霖躲闪了一下伏在俞文寅耳边小声说。

    “你怎知道。”俞文寅立刻警觉了起来。

    “驾着马车还背着行李,不是要出远门吗。”

    “小鱼,怎么样?”驾车的人催促声。

    “走城北的话带我一程呗。”赵小霖抱着自己的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马车里。

    赵小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赶下车,谁知外面也没人进来,刚想掀开帘子,一把剑明晃晃的驾在他脖子上了,车子上还有别人。

    “你的眼睛真好看。”赵小霖看到了原本坐在车里的人,那人半蒙着脸,却有一双异常好看的眼睛,便情不自禁的夸赞了起来。对方似乎很诧异,可手上的剑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只是离赵小霖的脖子远了几分。

    马车动了起来,他们似乎不打算赶他下车了。赵小霖收回掀帘子的手坐回位子上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人,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一身的夜行服,还蒙着面,看起来有些虚弱,血腥味?赵小霖解开放在腿上的包裹。对方的剑跟着他的动作靠近了他的脖子。

    “里面放着的是我的琴,我的琴有暗格,里面有上好的金疮药,我怕死,所以出门时常备着些,以防遇上危险。”赵小霖边说边拿着药,对方似乎信了他的话,收起了武器。

    拿出药瓶,本想直接转交的,只是看着对方半躺着,腹部的伤口还往外渗着血,叹了口气,“好人做到底,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药箱或者布什么的。”

    对方指着自己座位下面,赵小霖拖出来一个箱子,里面一些乱七八糟的只有一卷白布可以用。

    “我现在要给你上药,你也不想死对吧,所以我现在需要解一下你的衣服。”对方似乎不太情愿,赵小霖也不管,直接过去扒了对方的上衣。伤口包扎过,血渗了出来。

    “谁包的这么不负责啊!”赵小霖一边拆着纱布一边吐槽,看到血淋淋的伤口,加快了上药的速度,怪不得这般虚弱,那堆被血染红的白布,感慨着该是流了多少血啊!系好蝴蝶结,看着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是不是比刚才的好看多了呀!”赵小霖仰着头求夸奖。本来就体弱的赵小霖忙了一圈累得不轻,额头一层薄汗。

    马车颠簸了起来,赵小霖一个不稳倒了下去,临了还担心自己琴,可来不及扶。

    俞文寅掀开帘子看到的是这样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一个衣衫凌乱,一个裸着上身。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赶紧放下帘子。

    赵小霖稳了身形坐回位子,接过自己的琴好好包好,“谢谢你啊!”对方似乎没听到,整理好衣服别开头也不看他。

    俞文寅为了确认一下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一边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掀开帘子,一看两人各自坐在两边,一个抱着自己的琴,一个正襟危坐,刚刚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赵小霖看着帘子被掀开又放下掀开又放下有些莫名其妙。

    “我叫赵小霖,你叫什么名字啊!”其实赵小霖一直怀疑对方是哑巴,毕竟他的那个药的药效他是见过的,哪个敷上之后不是疼的嗷嗷叫,这家伙却一声没吭。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样子啊!”赵小霖想起自己好奇的事情。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两人说着什么。

    “是到了吗?”赵小霖想要出去却被拦住了,对方动作急促,没穿好的衣服又散开了,露出来半个肩膀和包扎过的地方。

    一会儿外面的人见没动静掀开了帘子,他们看到赵小霖被护在后面,互相看了一眼,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吧。

    “小也的伤口不流血了。”还是俞文寅发现了异常,另一络腮胡子的大汉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到城北了吗?”赵小霖伸着头问。

    “还没有。”俞文寅老实回答。

    “这边还挺偏僻的,你们两个谁去把这包东西扔了,血腥味太重了。”

    俞文寅乖乖接过包裹。

    “现在这样,我想去城北郊外,你们想出城,我帮你们出城,你们把我扔在城北墓地那边我们就两清,你们看行吗?”稍作停顿,赵小霖继续道,“我现在赶时间,我怕鬼,不敢大晚上的一个人呆在墓地的。所以你们快些决定啊。”赵小霖对着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毕竟他是现场年纪最大的。

    “小鱼,你们一起呆在这儿,我马上回来。”络腮胡子拿着包裹一会儿人不见了。

    “你在干什么?”俞文寅看着赵小霖拿着火石。

    “帮个忙把这个点了,可以祛除车里的血腥味,这个香我娘亲最喜欢了,我只能给这四根,多了不可以,我要给我娘亲留着。”赵小霖喋喋不休。

    俞文寅乖乖的点了香,帮着一起举着两个。

    络腮胡子回来的时候俞文寅把赵小霖的话转告了,对方似乎接收到了赵小霖的善意放下帘子,驾着车,这次是往城北。

    车子里俞文寅举着两支香坐着,“你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小也好看啊!”赵小霖听到那个小鱼就是这样叫他的名字的。

    俞文寅觉得自己似乎要去捡一下自己的下巴。轻咳了一声,“你连他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和小也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姑娘这个直接夸小也好看的,而且他觉得如果小也的长相就算是好看他也不差啊,如果说好看,“你才是真的好看好不好。”俞文寅不自觉说出心中想法,说完脸上一阵羞红。

    “我娘亲才是真的好看,我只是像我娘亲而已,却不及她的十分之一的。”赵小霖讲起自己的娘亲满脸洋溢着骄傲。不自觉唱起了娘亲在世时哼着的小曲。俞文寅跟着哼唱了起来,俞文寅的声音本来就好听,配上赵小霖的,外面驾着马车的络腮胡子沧桑的脸上也浮出了笑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歌声。

    一会儿唱的有些累了,赵小霖又打起了看看陆小也模样的主意,伸手要去扯。看着俞文寅和赵小霖,陆小也是有些羡慕的,可是他早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面无表情的抓住赵小霖的手腕,赵小霖扔掉香伸出另一只手,又被拦住了。

    俞文寅踩灭地上烧着的香,“你们两个小心点啊,着火了怎么办。”

    “可以了,没什么味道了。”赵小霖说着挣脱开来一只手又去扯,对方没有用全力,只手遮挡了一下,赵小霖却是拼足了力气。

    “前面就是城门口了。”外面传来了络腮胡子的声音。

    “小鱼,帮我把胸口放的令牌拿给大叔。”赵小霖两只手和陆小也对峙着,实在是没空。

    俞文寅刚要伸出手接收到了陆小也的眼神弱弱的来了一句,“男女授受不清吧!”

    “什么男女——”赵小霖话说到一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松开了手,自己拿出令牌给外面的人看了一下,外面的人看到令牌,又看了衣角是女眷,也不好意思查车子,就放了行。

    出了城没多久就到了赵小霖说的墓地。告别在即赵小霖走到陆小也身边拉起他的手,放了两个瓶子,“小哑巴,这个是金疮药,你识字吧,看清楚了,记得每天换药,虽然量不多,但是够你这次用的了,这个叫初见,是美颜膏,我娘亲自己做的,最后一瓶了,等你的伤口好了涂在疤痕处,可以祛疤的,效果特好,我小时候每次受伤都是靠这个才没留疤痕的。”

    赵小霖的母亲出自医官世家,但是对医学药理毫无兴趣,除了琴棋书画这些项目就是做她的那个养颜膏了,其实这个原始的方子是祖上传的,不过她母亲改善了一下,效果比原本的更好了,还取了个叫“初见”的名字。人生若只如初见,取这么个名字就想相寓意这个用了能容颜不老。

    “我呢,没有什么给我吗?”俞文寅在一边讨要礼物。

    “我们又不熟。”赵小霖眨巴眨巴眼睛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这个是什么。”俞文寅拿起陆小也手上的养颜膏。

    “忘记说了,瓶子上是我画的我娘亲,你们以后每次看到就能想起我的样子啦,所以瓶子不许扔啊!”远处传来赵小霖的声音。

    陆小也一把抢过自己的东西上了马车,“小也,你知道你刚刚在马车里瞪我的样子有多凶吗?”俞寅跟在后面。

    赵小霖到了母亲墓前,祭品一早的时候有仆役来摆放过,周边也打扫的很干净,赵小霖插好香跪在墓前,原本想抱怨这一年父亲对他不管不顾他很孤单,又怕母亲担心,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一切都好,只是很想她。

    “娘亲,你不在我已经很久没练习了,你帮我听听。”赵小霖说着盘腿坐在那里抚着琴,一曲一曲的都是母亲教过的曲目,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手指传来的疼痛也没让他停止。“娘亲,天快黑了,你知道我怕鬼,这曲完了我就要走了。”赵小霖抬着头眼含着泪拨动着琴弦。

    “到底有多难过才能谱出这么肝肠寸断的曲子啊,我怎么会这么难过。”俞文寅号啕大哭,络腮胡子的大汉也拿着衣角抹着眼泪。

    “小也,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面无表情。”俞文寅觉得陆小也太过冷漠无情了。

    陆小也没有应答,络腮胡子的大汉抓住陆小也的肩,“你不能出去,你没看到那边的官兵吗?”

    “就是看到了。”陆小也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小也,你嗓子怎么了。”俞文寅发现陆小也的嗓子有些沙哑。

    “放心,如果真的是来抓她的早就动手了。”凭他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这些人该是来接她回去的。”

    俞文寅见两人不理他便专心看着赵小霖的方向。“你看,她是不是在和我们挥手再见。”

    赵小霖收好琴告别了母亲一回头撞上哭成泪人的老父亲。赵老爷见着儿子这幅模样又忆起年少时的那些往事,眼泪流的更凶了,赵小霖第一次见自家老爹哭成这样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滢滢啊,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咱们的儿子啊,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关心他,教育他……”

    听完自家老爹跪在母亲面前一顿哭诉,赵小霖已经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掏耳朵了,连怕鬼这件事情也快忘了。

    赵老爷哭诉完拎着儿子准备回家,知道儿子像老婆,可是见着的时候才发现,哪里是像,简直和他滢滢及笄时一模一样,原来他想管儿子管不了,后来是见着儿子心里难受没法管,如今看来教育儿子成材需要提上日程了,不能弄个状元,榜眼、探花总归是要的,反正不能像今天这样穿着个女装瞎跑了,对了,防身术是不是也要学个一星半点,虽然他一直也对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人嗤之以鼻。

    赵小霖跟着父亲后面,总觉得不远处有人看着,怕是那几个人担心他,他对着看不见人的远方挥着手,如果是他们希望他们放心。

    赵老爷回头看着儿子手舞足蹈的,“像是像,但是气质不及你娘亲的万分之一,你娘亲那优雅,真的是……你看你,就是一个疯丫头,不,是一个傻小子。”

    赵小霖听到父亲吐槽自己也不生气,做着鬼脸跑上了马车,赵老爷看了一圈有些还在擦鼻涕的众人,“今天的事谁都不可以乱说,我听到谁嚼舌根你们全部脑袋不保。”众人也不知道什么事,就听着老爷说要来城北郊区的墓地,然后听了一曲让人肝肠寸断的琴音,然后老爷带回了一个墓地边弹琴的小丫头,然后就被威胁了。好吧,他们就当他们今天没出过门。

    远处的三人见赵小霖蹦蹦跳跳的上了马车才放心,这次他们驶往了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