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是爸爸哟

晴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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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约的时间已经到了吧?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听说他还是个学生,大概现在正从学校往这边赶吧?”

    听了部下的话,他托腮想了一会儿,不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如果能赶上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瘦弱的少年出现在了敞开的门口。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秋天的风打着转从门口吹进来,而那个少年,就如同提前降下的雨水一般,和风融为一体。

    ——那孩子……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不仅是他本人,就连他的部下们也吓了一大跳,迅速将少年团团围住。

    “那个……大叔,是您请我过来的吧?”

    瘦弱的少年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

    “……啊,嗯!是我约你过来的。”

    毕竟对方正在叫自己大叔,而且怎么看都是自己他请来帮忙的,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失态了。于是他连忙挥挥手,让部下们离开房间。

    “你就是雨齐吧?我的部下们刚才真是失礼了,没有吓到你吧?”

    “哪里哪里,其实我已经习惯了。毕竟我的存在感比较弱啊,吓到别人也是常有的事……”

    ——真是个可怕的孩子啊!如果有合适的机会,这孩子一定会成为比我更成功的首领吧?不过,为什么他没有选择那种生活呢?

    “那么,我们就来谈谈正经事吧。”和少年比起来,自己毕竟是大人,所以绝对不能再像刚才那般失态。“我请你来,是想让你救救我的父亲。”

    “当然可以,只要您能给我一个好价格。”

    “把人类的生命和金钱画上等号吗?你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样冷漠呢。”

    ——看来这大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啊!

    雨齐用笑容掩饰着内心的动摇,故作镇定地继续着谈话。

    “没办法呢,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治愈的生存之道。”

    “无论如何。你先去见见家父吧,价钱什么的……”

    “如果我拒绝在出价之前和他见面呢?”

    听了雨齐的话,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啊!

    “据我所知,你在正常状况下只会在放假时工作,对吧?”看见雨齐的笑容出现了裂痕。他暗自松了口气,“你也遇到了困难吧?放心,我们只是在互相帮助,各取所需。”

    说着,他转身。示意雨齐跟上自己——

    “生命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这种道理我当然明白,不过有时候我们却不得不好好把它们算清楚,否则会被压垮的,不是吗?”

    有时候雨齐总在想,只有在他工作的时候,才能感到“生命”的存在吧?那种心跳的颤动,甚至还有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是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没有了痛觉的自己。也许会一天比一天更加麻痹,更加没有存在的实感,知道消散在时间的狂流中吧!

    “……孩子。是你救了我吗?”

    几分钟后,满头银丝的老爷爷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暗黄色的灯光下,隐约可以看到他脸上那棱角分明轮廓。

    “嗯……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

    “啊!很久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了呢!”他支起上身,好让呼吸更加顺畅一些。“没想到,我那傻儿子竟然……”

    “诶?怎么。您不想继续活下去吗?”雨齐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惊讶,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而那是雨齐从来没有见过的反应,“恢复了健康,可以一直活下去,不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呼……但是自己的生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吧?我已经活了足够长的时间了,老婆也去世了,儿子也长大了,早就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了。这幅身子,只会给他添麻烦了,因为我,他没有办法脱开身,一直被禁锢在这所城市里。”

    “绝对不是这样的……”雨齐一点点握紧拳头,低声吼了起来,“大叔他绝对不是那样想的!”

    “啊,对呀,所以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才行……”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天下没有不为自己孩子着想的父母,所以既然他不想让我走,我就得好好活下去才行,不是吗?”

    “也许那种不为自己孩子着想的父母……的确会有的。”

    雨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亲手将自己推下去的时候,眼里可没有一丁点留恋和迷茫。而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逃难之后,在失去了夏奈之后——

    ——“雨齐,这也是炼成计划的一部分,如果你们在工作中感情用事,那可是十分要命的弱点。”

    说着这些的父亲,看着自己,就像看着匍匐在地的蝼蚁一般。

    “如果有,那大概也只是误会吧……每个父母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不然的话那就不是父母了。”

    “……对不起,我应该告辞了。”

    雨齐觉得脸上发烫,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却被老爷爷叫住了。

    “孩子,看你的样子,一定没有杀过人吧?”

    “诶!”

    “所以,不要把别人的生命背在自己身上,会被压垮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雨齐按住了书包中那些沉重的钞票。

    ——“如果有,那大概也只是误会吧……每个父母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不然的话那就不是父母了。”

    爷爷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两年前的记忆被时间洗的有些褪色,再加上那些狂乱的冲击,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扔进了染缸里一般,所有颜色统统混在一起。混合成为一片漆黑。

    自己的父亲真的像老爷爷说的一样,想让自己活下去吗?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儿子,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让你活下去。”

    ……骗人!

    ——“雨齐,可能你还不懂,但是这是能让你存活下来的唯一手段。”

    如果这样。那些孩子的死都算什么啊!

    ——“好好体会一下吧,这是你们最后一次体会痛觉了!”

    “我一定要杀了你,臭老头!”

    雨齐抬起头,朝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咆哮着,紧接着,那个久违的声音随着雨水倾泻而下——

    “啊。我会等着你的。”

    浑浑噩噩地走回家时,雨齐早就被雨水淋透了。然而在房间里等着他的,除了小怜之外还有其他人。

    那些不速之客还是找上门来了。

    “雨齐!”小怜一看见他,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冲上前来,不顾他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浸湿。紧紧搂着他不松手。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雨齐垂着头,一边抚着小怜的头一边问,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这种态度似乎让本就不满的调查员更加恼火,其中一人猛然冲上前来,想要抓住他的衣襟,却被同伴拉住了。

    “冷静点!他是周老师的……而且又是治愈。”

    虽然他们极力压低声音,但那些字眼雨齐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没错,自己就是这样的生物。徒有人形,实质上却是不老不死的怪物!

    “你们找我来想要说什么?”

    “啊啊,对不起。刚才是我的同事太冲动了,请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刚刚拦住同伴的那个人,带着一张谄媚的笑脸凑了过来,“我们只是来跟您探讨一下关于这个孩子的抚养问题。”

    “是那个人叫你们来的吗?”雨齐微微抬高视线,冷冷地盯着他们,“如果是那个人让你们来的。就快点回去吧,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和你们没有关系。和这个孩子更没有关系。”

    “你还真是嚣张啊,你这小子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呀!”

    “人类。”

    也许是被雨齐冰冷刺骨的目光镇住了,那人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

    “有话好说嘛!”见同伴被吓呆了,陪他一起来的家伙不断赔着笑脸,“总之,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商量一下她的抚养问题。”

    “如果要我交收入证明的话,我拿不出来。不过我有比那更有力的东西——”说着,雨齐打开书包,将里面的钞票统统倒在地上,“我随便工作一下就可以拿到这么多钱,像你们这样的人类,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

    那两个人被雨齐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如果你们想要,就拿着吧。”

    “等一下!”其中一个人叫住了转过身去准备进屋的雨齐,“如果这就是你们的生存之道,我们也不会多加干涉。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

    眼见拉着小怜的雨齐停住脚步,他咽了咽口水,决定将那番话告诉他。

    “今天我们来这里,并不是周老师的决定,相反,他还竭力地阻止我们!”

    “喂,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他不希望我们来见你,他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新的人生,不应该被那些沉重的东西拖住脚步。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任务,出于这一点我们必须来找你。原本你们两个孩子应该被我们更严密地监视起来,现在你们拥有这种程度的自由,可以不受我们的监视,至少应该对他说声谢谢吧!”

    “没有那个必要——”

    “不要说那种话!因为他是你的父——”

    雨齐把那两个字生生甩在了门外,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雨齐……”小怜站在一旁,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果然,咱还是应该回去吧?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不许说那种话!”雨齐胡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小怜面前。狠狠掐住她的肩膀,“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呢?你不是来找锦寒回家的吗?你还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咕唔……”

    “什么都还没做,怎么可以放弃?她离开的原因不是必须要找到的东西吗!当初你那份坚持都去哪里了?”

    “……疼!”小怜忍不住叫出声来。

    “!”雨齐突然冷静了下来,松开了手,一把将小怜揽进怀里。“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咱才对啊,明明知道你心情不好,还说出这种话。”此时此刻,反倒是小怜更像个大姐姐,她轻声说着,感受着从雨齐手臂上传来的颤抖和从自己肩头传来的。那一丝和雨水不同的温热。

    ——原来,人的泪水是如此的温暖啊!

    “呐,雨齐……”

    “……什么?”

    “快点给咱找个妈妈呀!”

    “噗——小小小凡她现在根本不理我啦!”

    雨齐被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顺了。见他这幅样子,小怜咯咯笑了起来。紧接着就像停不下来一样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笑。

    “喂,你在笑什么啊?”

    “哈哈——咱是觉得,一说起妈妈,你先想起的竟然是小凡,而不是夜雪……哈哈!”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

    “哼哼,总之不要妄想和咱有什么发展了,你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渣男!”

    “想太多了吧你这家伙!我根本对你没兴趣。而且就算我是个渣男,也用不着你来说!”

    虽然不会感冒,但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总归是很难受。雨齐冲了个澡。回到房间里打开电脑,登进了聊天室。

    ——————【笑靥进入聊天室】——————

    【冬】呵呵,说曹操曹操到

    【笑靥】怎么,再说我的事情?

    【冬】也不是在说你,我们正在说小花的事情呢!

    【花】笑君,晚上好啊

    【笑靥】花吗?好久不见了啊。你的身体还好吗?

    【花】还是老样子了

    【冬】嘛,继续之前的话题吧?小花你是说之前认识笑君?

    【花】没错呢。不过笑君大概已经忘记我了吧?之前见到我的时候,笑君还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呢!

    【冬】所以说。你好过分啊,笑君

    【笑靥】为什么一上来就开始声讨我了?

    【花】没有那个意思啦,其实也没关系啦!都怪我说那种话……

    【笑靥】所以说……到底说了什么啊?

    【冬】也没什么,就是说两年前和你分手了之类的……

    ——————笑靥退出聊天室————————

    为什么又是两年前?那个叫做花的孩子又是谁!

    “可恶,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雨齐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

    “喂,醒醒……”

    眼皮好沉……身体也好沉……

    “凡凡,你醒醒啊!”

    诶?是苍!为什么……我究竟怎么了?

    “啧……没办法了,先进去吧……”

    为什么……总是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呢,苍?

    ——上周也是这个样子,最近总觉这孩子变得脆弱了呢……

    苍像前几天一样,把她放在床上。也许是刚刚哭了一场,此刻躺在身边的少女就如同一片薄薄的玻璃,似乎一个小小的碰触就会使它支离破碎。

    “凡凡,你长大了呢……”苍习惯性地顺着她的头发,无意识地将那细软的发丝绕在手指上、松开,如此重复着。

    “苍,不要离开我……”

    小凡如风一般的呓语清清楚楚地从苍的耳朵钻进去,淌进他的心里。

    “不要走……”

    小凡喃喃念着,一点点收紧了眉头。那些褶皱也如同微弱的呢喃一般,在他的心中绞成一团。

    ——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苍这样说着,躺倒在小凡身边,“我会陪你走到最后的,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苍,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总觉得不再害怕了。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苍,大概只有他不会背叛自己……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身上穿着早就已经被淡忘的睡裙。

    “苍?”小凡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我记得昨天是……”

    身边的床单上还留着被压褶的痕迹,甚至还有他的味道,但却没有一起温度。

    “苍!”三年前的那场离别再度浮现在眼前,小凡大叫起来,推开了房间里的每一扇们。最后终于在客厅的茶几上找到了苍留下的字条:

    凡凡,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晚上回来我好好听你说。

    “啊……呼……”松了口气的小凡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他不会再离开我了!

    和三年前不同,这一次是安心的泪水。

    回到床上,倾身沉入棉花糖一般的被褥中,感觉幸福感充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正当小凡沉浸其中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如果随便接他的电话,就算是我,他也会生气的吧?”就当小凡如此自言自语的时候,电话自动切换到了语音信箱模式。

    “苍,果然我还是没办法放弃!你和那孩子……这种事怎么想也太荒唐了吧?他比你小那么多,怎可能啊?所以我决定要去找你,不用阻止我,因为我马上就上飞机了!”

    电话中传来女人的声音,其中似乎真的夹杂着飞机的轰鸣声。

    “我,柯琳娜——有纠正你错误的义务!因为在本家正式宣布之前,我依旧是你的未婚妻!”

    小凡的手擅自动了起来,她抓起话筒贴在耳边,深吸一口气——

    ——啊,糟糕!我在做什么啊?这么做岂不是和对方没有区别吗?

    此时,电话里传来了“都——”的长音。

    “呼……原来已经挂掉了啊……”

    小凡放下电话,晃晃悠悠地爬进沙发里,在角落中蜷成一团。

    “苍绝对会站在我这边的,臭老太婆……”

    小凡相信着他,因为苍对自己的爱,即便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也是父女之间的那种。

    “因为他是爸爸呀……”(未完待续)

    ps:人们都说父爱如山,大概没有父母是真心恨着自己的孩子的吧?因为那样以来,不就变成父亲失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