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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走到休闲区,围坐到一张三米多长的大理石桌旁,桌上放着各种桌游,应有尽有。
一个男生拿来一个空酒瓶放到桌上,问了句:“大家都知道游戏规则吧?瓶口转到谁,谁就要回答一个真心话,或者可以选择大冒险。都不想选就要罚酒。”
众人纷纷点头,其中还有人笑着反问道:“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规则啊?”
林依安坐在一边,微微垂下眼,她就是全场那个唯一不知道游戏规则的人。
这种普通又经典的游戏,常常会出现在各种聚会的场景。
无论是旋转酒瓶时的紧张,回答问题时的期待,还是得知八卦时的兴奋,都能将聚会的氛围燃到极点。
这种聚会游戏,常常是表白,起哄,或是撮合情侣的最佳选择,在许多人的青春时代都留下过很多美好的回忆。
可对于林依安来说,这一类的回忆是空白的。
过去发生过很多,但却连一件快乐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似乎全被黑暗填满了。
“确认一下嘛。”男生手里拿着空酒瓶,做好准备旋转的姿势,“酒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樊宇彬抬眼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一大箱伏特加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那是刚刚搬来的“游戏惩罚”。
樊宇彬看着那些满满当当的酒瓶,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放在沙发上的手攥了起来,心里控制不住地开始紧张起来。
搞什么啊?来真的?
他转头看了看林依安,心里暗暗下决心,绝对不能让安姐喝酒,这种酒后劲大,刚喝的时候没有感觉,等几杯下肚就开始神志不清,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滋味特别难受,以前他被灌酒的时候就体验过。
如果因为醉酒第二天起不来,落下了什么重要的排练,她心里肯定会恨死自己吧。
还没等思考完,酒瓶就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桌面,心脏也跟着跳动起来。
樊宇彬心想,应该不会这么背,第一次就转到安姐吧?
但是他这个“乌鸦嘴”又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酒瓶稳稳地停在了林依安面前。
众人欢呼,目光一致地看向林依安,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林依安犹豫片刻,回答:“真心话吧。”她现在也懒得做什么大冒险。
“好的,请听题。”一个男生拿出手中准备好的真心话卡片,随便抽了一张,照着读了出来:“请问到目前为止,你一共交过多少个男朋友?”
林依安微微垂下眼,静默了好久后,才回答道:“算是两个吧。”
众人惊呼。
“什么叫算是?”
“哇!只有两个吗?”
“什么时候啊?刚分手吗?”
“怎么在一起的?”
林依安抬眼,有点无奈地反问:“游戏规则不是只要求回答一个问题吗?我答完了,可以转瓶子了。”
众人自讨没趣地撇撇嘴,第二轮又开始了。
好巧不巧,酒瓶子又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林依安面前。
樊宇彬眉头一皱,转瓶子这人是故意的吧?
不管樊宇彬乐意不乐意,游戏都得进行下去,但是这一次的问题比之前那个还要雷人:
“请详述你人生中最深刻的一段感情。”
众目睽睽之下,林依安感觉脸颊绯红,有种被扒光衣服送到街上游行的羞耻感。
只是来凑热闹的,却偏偏成了众人谈论八卦的对象。
她不想把自己的故事讲述给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听,更不想再想起那两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那些往事,只是稍微想起一下,都能让自己痛得喘不过气,整颗心都好像被刀子一下下用力地刨开。
撕心裂肺,痛心疾首。
林依安摇摇头:“对不起,我罚酒。”
听到“罚酒”这两个字,樊宇彬心头一颤,慌慌张张抬手想拦住林依安,谁知那边就有一个手欠的已经把伏特加倒好端了过来。
四十三度的世界知名烈酒,满满一杯,就算是人高马大的男人喝了都会感觉头晕,更不用说是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好学生林依安了。
樊宇彬有点生气,伸手拦过酒杯,冷着脸怒道:“过分了啊。”
周围的男生们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其中一人开口解围道:“是啊,女孩子不能喝这么烈的酒,喝这个鸡尾酒吧,用果汁调的,只有三度。”
说着,他将淡蓝色的预调鸡尾酒递到林依安面前。
林依安低着头,一言不发,低垂着的眼睛满是浓重的悲伤。
樊宇彬伸手去拿那杯鸡尾酒,想说他替她喝,结果手里的伏特加就被人猛地抢走。
林依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浓烈的酒精顺着喉咙划过,在口腔中留下阵阵火辣的刺痛感。
林依安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
樊宇彬特别心疼地看着她,周围的男生们也感觉到氛围正朝一个不太对劲的方向前进。
有人问道:“还……还玩吗?”
“玩!为什么不玩?”林依安猛地抬头,吼道:“我好久都没玩得这么尽兴了!”
周围的男生左看看,右看看,面面相觑,酒瓶又开始转动起来。
这一次没有转到林依安,而是另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生。
一大堆犀利的问题朝他涌去,众人欢呼,雀跃,场面又回到聚会应有的氛围。
耳边回荡着欢呼声,调侃声,还有起哄的口号。
全场只有林依安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尽管它再热闹,也不觉得和自己有半点关系,更无法被它传染。
她好像是一个局外人,坐在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看着面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场景,还要强硬地咧出一丝笑容,拼命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另类。
樊宇彬看着这个样子的林依安,忽然特别后悔邀请她来。
她明明是一个那么不爱热闹的人,他却劝着她,逼着她来到这里,挤进一个她不喜欢的圈子,接受一群陌生人的审判,还让她记起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往。
樊宇彬垂下眼,懊恼地特别想吊打自己一顿,他站起身,拉着林依安想带她走,却被她用力甩开。
酒瓶转向林依安。
耳边,又响起真心话提问的声音:“请问你有多久没见过你的爱人了?”
樊宇彬屏住呼吸,直直地盯着林依安。
她缓缓抬起头,眼里闪起泪花,室内灯光昏暗,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唯有樊宇彬,看得清清楚楚。
“已经有很久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时间,只感觉,好像有几个世纪那样长。”
有人笑道:“学姐真的是一个很长情的人呢。”
樊宇彬看着林依安低垂着的眼眸,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他慢慢坐下,不再劝说让她走。
而是陪着她一起难过。
而后,这些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又问了很多不识趣的问题,越发得寸进尺,林依安喝酒的频率也逐步升高。
一开始,林依安喝酒的时候,樊宇彬也陪着她喝,可是到后来,他发现林依安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樊宇彬不敢再喝了,他怕自己也一并喝醉,没人送她回家,只能担心地望着林依安,在她摇摇晃晃连坐都坐不稳的时候扶住她。
酒瓶口再一次不知趣地对准了林依安。
樊宇彬猛地站起身来,抢过真心话问题卡,看了眼昏昏沉沉的林依安,说道:“我来提问吧。”
樊宇彬没有按照题卡上面的问题提问,而是放弃情感问题,转移话题:
“请问你有没有在音乐上有过放弃的想法?”
周围的男生们插嘴道:
“学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想放弃?老樊啊,你竟问些废话。”
“是啊,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啊。”
“那种失败一次就想放弃的事也就你自己能干得出来吧,哈哈哈哈。”
樊宇彬瘪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林依安低着头,轻声道:“我当然也有过......”
“我曾经受到过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在比赛中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后来整天郁郁寡欢,很长时间没弹琴,完全放弃了。”
众人震惊,现场的气氛变得肃静起来。
“那你是怎么挺过来的?”樊宇彬又问。
“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人,对我说,他从来也没对我失望过,从来也没……”林依安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近乎于带着哭腔。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又是一个情商低到极致的人。
“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林依安猛地抬眼,终于怒道。
那人愣住,不知道说什么。
樊宇彬站起身,将林依安拉走,说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们先走了。”
“哎,别走啊,还没玩完呢。”
“不玩了,你们自己玩吧。”樊宇彬冷声道。
林依安这次没有反抗,跟着樊宇彬踉踉跄跄地离开。
走到室外,樊宇彬打了辆出租车,把林依安按进车里,自己又绕到另一边,钻进车里。
因为酒精在体内发作的原因,林依安身子完全没有力量,脑子昏昏沉沉,脸颊烧得通红,就这样靠着车床睡着了,到家的时候还是樊宇彬把她背进屋里的。
开门的是昏昏欲睡的姜羽柔,扑面而来浓浓的酒味让她忍不住抱怨了一下,当看清楚樊宇彬背上的人时,才突然缓过神,连忙让他进屋。
樊宇彬把林依安放到沙发上,给了姜羽柔一盒醒酒药,嘱咐她给林依安吃。
转身离开的时候,姜羽柔叫住他,问道:“她这是怎么回事啊?喝酒了?”
樊宇彬点点头,内疚道:“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喝了很多酒。”
“怎么会啊,她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
樊宇彬摇摇头:“心情不好的时候还管得了那么多?”
姜羽柔垂下眼心想,也是啊。
认识林依安两年多,从来没见过她因为哪件事情放纵自己,还喝了这么多酒。
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够击垮她?
樊宇彬离开后,姜羽柔拿着醒酒药走去厨房,想接杯水给林依安吃,结果还没走到,就看见林依安站在橱柜面前,手里举着一大瓶红酒,往嘴里猛灌。
姜羽柔脑子“轰”地一下就炸开了,慌忙冲上前,夺过她手里的红酒瓶,吼道:“你疯了?樊宇彬刚才还说你今晚喝了很多酒,让我好好照顾你,你怎么又喝上了?”
林依安没回答,嘴里的苦涩和辛辣在味蕾上炸开,她红着脸,伸手来抢姜羽柔手里的酒瓶。
姜羽柔把酒瓶藏到身后,问:“你怎么成了酒鬼了?”
“给我!”林依安伸手要抢,“我要喝!快给我!”
“我不给!”姜羽柔吼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也不这样的啊!”
林依安垂着眼睛,苦笑着问:“你真以为平时的我是我真实的样子吗?”
姜羽柔愣道:“那不然呢?”
林依安咽了口唾沫,喉咙的刺痛让她无法说话,她望向姜羽柔,眼里盛满了数不尽的悲伤。
姜羽柔被她的表情吓到了,看她歪歪扭扭地要摔倒,连忙把酒瓶往桌上一扔,快速走上前扶住她。
“我坐过牢,你知道吗?”
姜羽柔的眼睛瞬间睁大,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林依安痛苦地呢喃道:“羽柔……”
姜羽柔似乎被这一声呼唤换回了理智。
“嗯,我在呢。”姜羽柔上前用力地抱住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吧,我听着呢。”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学音乐吗?”林依安轻声问,“我想,我今天可以回答你了。”
姜羽柔奇怪地看着她:“嗯?不是因为喜欢吗?”
“那只是一个原因。”林依安垂下眼,“还因为,我心里住着一个怎么也无法忘掉的人。”
一个带走我所有心智,让我甘愿毁掉一切底线的人。
我用三年的时间努力忘记他,却只让他的身影在脑海里越发鲜明。
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从记忆中抹去。
过去发生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
连和他的对话,都能清楚地记起……